或许是农寒梧的话语太过惊世骇俗,夜煞整个人愣在当场,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回答,又或是该如何回答。
“怎么?”
察觉到他的尴尬,农寒梧冷笑一声道,“觉得我大逆不道?打算去找老东西告密?或者干脆押着我去见他?”
“少爷说笑了,属下是您的灵奴,此生也只会效忠您一个。”
夜煞浑身一哆嗦,连忙低着头大表忠心道,“即便是家主大人,倘若与您发生冲突,属下也会誓死站在您这一边。”
“是么?”
农寒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“如果现在我让你去刺杀那个老东西,你也会照做?”
“只要少爷一声令下。”
夜煞斩钉截铁地答道,“属下这就动身。”
“放心,你是本少爷最信任的人,我怎么会让你去送死?”
农寒梧对着他凝视良久,突然哈哈大笑道,“不过出去帮忙就不必了,若是这一仗赢得太轻松,让老东西生出争霸天下的念头,没有个百万年,他怕是根本就不可能退位,啥时候才能轮到我来作主?”
“可若是家主大人战败,农家就此覆灭。”
夜煞不解道,“你我怕是也难逃此劫。”
“不错。”
农寒梧点了点头,“所以他不能输,却也不好赢得太轻松,若是能和对方同归于尽,那就再妙不过了。”
“藏锋大人有幽篁棋盘在手。”
夜煞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,“对方虽然势大,可想要伤到他,恐怕……”
“你懂什么?”
不等他说完,农寒梧便生硬地打断道,“幽篁棋盘虽然厉害,却也并非毫无弱点。”
上一次讨论这个话题,夜煞曾经遭他训斥,故而这回缄默不言,不敢再随便接口。
“从前不到时候,如今告诉你也无妨。”
农寒梧自顾自接着道,“幽篁棋盘容量有限,最多只能装下二十八个人,一旦满员,再想吸收别人,便须将里面的人置换出来。”
“竟有此事!”
夜煞闻言,不禁大感意外。
换作从前,这等事关农家存亡的顶级秘辛,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听见的。
“你是个聪明人。”
农寒梧言语间带着几分考校的味道,“想必明白这意味着什么。”
“藏锋大人虽然纵横无敌。”
夜煞小心翼翼地答道,“却并不擅长同时应对许多敌人,尤其当对方顶级强者的数量超过二十八人,恐怕会力有不逮。”
“老东西谨慎得很,不肯细讲。”
农寒梧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,“不过据我观察,这棋盘里头很有些玄机,二十八人之中,多半得掺杂些自己人在里头,真正能够困住的敌人,恐怕还得再打个折。”
“如此说来。”
夜煞心中一动,脸色瞬间凝重了不少,“这次的敌人足有上万之数,且每一人都达到了混沌境,岂非正是家主大人最不擅长应对的类型?这可如何是好?”
“你紧张什么?”农寒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。
“家主大人若是战败……”
“战败?你还真以为农家只有老东西一个能打的?”
“属下……”
“你可知道农家存在了多久?”
“想来不止一千万年?”
“一千万年?少说也在两千万年以上。”
“不愧是当世第一家族,历史之悠久,底蕴之深厚,远非属下所能想象。”
“这两千多万年来,你可知混沌界诞生了多少天骄,出现了多少妖孽,其中又有多少因为心中那一丝贪念,落入到我农家手中?”
“这……”
“说一句天下英雄尽入彀中,怕也并不为过,只不过这些人大多是自愿接受秘法,又稀里糊涂成了灵奴,几乎没有闹出过什么大的动静,兼之老东西刻意蛰伏,所以才不为世人所知。”
“手中掌握着这样的力量,竟然还能隐忍至今,藏锋大人之胸襟,果非常人所及。”
“听说对面有一万个混沌境,世间哪来这么多天才?依我看这里头至少有九成九是被人以秘法强行提升上来的,根基定然不稳,在真正的强者面前,这种伪混沌境和魂相境并没有多大差别,人数再多,又有什么意义?”
“二少爷说的是,属下受教了。”
“明白就好,走罢。”
“咱们这是要去……?”
“我知道一处隐秘之所,不但可以藏身,还能够时刻监控外界情况,叫上宁啸,咱们先躲一阵子再说,对了,莫要忘记带上巧巧。”
农寒梧缓缓站起身来,挥了挥手,淡淡地吩咐了一句。
对于正在浴血奋战的自家老爹,他竟似当真没有施以援手的打算。
不料这一次,素来对他惟命是从的夜煞却愣愣地站在原地,脚下一步都未曾移动。
“夜煞?”
农寒梧皱了皱眉头,不解地瞥了他一眼,“没听见本少爷的话么?”
夜煞脸色阴晴不定,一动不动,一言不发,仿佛失了魂一般。
“夜煞!”
农寒梧表情愈发难看,忍不住厉喝一声道。
“少爷,您若当真想要家主之位。”
夜煞沉默良久,突然抬起头来,直视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,“何不趁此机会,夺了幽篁棋盘?”
“幽篁棋盘?”
农寒梧闻言一愣,“老东西将棋盘看得比命还重要,一刻都不肯离身,哪是这么容易得手的?”
“依属下看,这件镇府之宝几乎可以说是农家家主的象征。”
夜煞言语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若不尽早掌握在咱们手里,万一在乱战中被别人抢走,即便您继承了家主之位,怕也难以服众。”
“这……可是……”
农寒梧微微动容,脸上不禁流露出迟疑之色。
“况且如今的幽篁棋盘之中,还关着钟文。”
夜煞言辞恳切,循循善诱道,“此人实力之强,简直闻所未闻,手头还掌握着率土之滨这样一支几乎不输王庭的可怕力量,倘若连他也被藏锋大人驯服,这一战便会瞬间结束,您的家主之位恐怕……”
此言一出,农寒梧终于变了脸色。
每当回想起婚宴上钟文展现出的变态实力,他便会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,浑身颤抖,双腿都不自觉地有些发软。
如果他是我的灵奴……
与此同时,也会有一个念头始终萦绕在脑海之中,怎么都挥之不去。
毫不夸张地说,在这位率土之滨盟主面前,从前自己见识过的那些所谓“高手”,简直就是一堆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夜煞的建言,无疑戳中了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和渴望。
利用幽篁棋盘驯服敌人,需要时间。
具体多久,则要看被关之人的修为、意志和心境,以及其他种种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因素。
故而农寒梧潜意识里便认为想要让钟文这个级别的强者臣服,定然会花去农藏锋大量的时间,甚至消耗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能。
可夜煞的话语,却将他瞬间点醒。
是啊,谁又敢保证农藏锋不能在三两天之间压服钟文?
万一让他得手,老家伙岂非天下无敌?
届时他尝到了称霸天下的滋味,哪里还肯轻易退位?
自己要等到猴年马月,才能当上这个家主?
可若是能赶在那之前截胡幽篁棋盘,将钟文变成自己的灵奴
细思之下,农寒梧苍白的脸颊泛起阵阵潮红,心跳越来越快,无法抑制的冲动瞬间涌入脑海。
“想要动手抢夺棋盘,便绕不过老东西身边那个小鬼。”
总算他并非常人,即便万分心动,却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,“她可不好对付。”
“天琛么?”
夜煞也不禁眉头紧锁,“的确是个麻烦,若是能够将她调离藏锋大人身边”
“老东西生性谨慎,任何时候都会优先考虑自身安全。”
不等他说完,农寒梧便摇着头打断道,“想要将他的贴身高手引开,又谈何容易?”
“不知有什么办法”
夜煞低头沉思,口中小声喃喃道,“可以解除藏锋大人对天琛的控制”
他的嗓音极低,又是在自言自语,几乎难以被旁人听见。
“不必瞎想了。”
农寒梧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话语,“一旦成为灵奴,便再也不可能重获自由,就算是主人也不可能解除这层关系,除非在幽篁棋”
话到中途,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,连忙闭上嘴巴,有意无意地瞥了夜煞一眼,脸上流露出一丝防范,一丝戒备。
眼见夜煞兀自低头沉思着,似乎并未听清自己的话语,农寒梧这才松了口气,自此缄默不语,嘴里再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。
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,屋内寂静一片,呼吸声变得格外清晰,画面仿佛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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