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京西城在二十年前相当繁华,整个肖氏大族就占据了一半的位置。

    只是在改天换地后,肖氏灭族,城西便成了后起新贵们晦气之地,都迁至到了城东。

    城西这里,日渐的被贫困百姓占据。

    有些门面,主人卖不出,又难以割舍,便依旧维持着当年的模样。

    可因为年头久远,整条街处处都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。

    一家不起眼的酒肆雅室里。

    越衡神情紧绷,薄唇紧抿着,双手握成拳的放在膝盖上,让人能一眼就看出他在极力掩饰着激动的望着门口。

    他已经等了一阵子了,可是那人还没有到。

    就在他以为故人不会出现的时候,房门却吱嘎一声,像是发出的一声久远的叹息。

    一名头戴幕篱,身着素衣女子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越衡见此下意识的从椅子上站起身,眼神里闪过一抹激动。

    女子进来后,先快速的关上了房门。

    转过身的时候,她却站在原地没动,幕篱里的双眼看着记忆中的那个男人,二十年未见,他的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。

    可她的记忆却停留在昨天似得。

    “红……桓……”越衡张了张口,一时不知该如何唤对方了。

    肖红沫抬手摘掉了围帽,露出半张戴着面具的脸,“越衡,好久不见……”

    越衡的双眼缩了缩,片刻,才涩然一句,“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肖红沫唇瓣微动,一步步向越衡走来,“是啊,是好久了,久到我竟都迷了路。

    我们常来的这家酒肆都蒙上了污垢,自己都被尘垢掩藏起来了,我险些没找到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相对而坐,半晌无言。

    可是越衡看到这样的肖红沫,心头升起一股悲凉。

    眼前的女子已经没了半点当初的影子。

    当初的肖红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,她是肖氏的掌珠,她是桓太子的挚爱。

    她英姿飒爽,敢作敢为,满身自信到发光,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移不开眼。

    可此时,她的眼底的光被沉沉暮霭掩盖住了一半,只剩下一片死灰。

    即便是刚刚那句类似的玩笑,她说的也很勉强……

    “这些年你还好吧?”越衡最先打破沉默。

    肖红沫眸色恍惚,喃喃的道:“夫君不在,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这一句,也只有她自己能听得到,抬起眼眸的时候,她眸里含着苍凉的笑,“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故人一面,也是幸事一件。”

    “当年,是我去晚了……”越衡满眼写满了歉疚。

    肖红沫却惨笑了声,“幸亏你知道的晚,否则,我的阿昭如今谁还能护她呢?”

    说着,肖红沫的双眼里仿佛落进了星辉般,“越衡,若你还念着阿桓之间的兄弟情,我求你,求你护住阿昭,将她远远的送走吧,让,让任何人都找不到她,可以吗?我求你,我求你越衡……”

    肖红沫的这般激动神情,让越衡有些难受,“红沫,你冷静些,不用你如此求我,我也会护住她,因为她是你和阿桓唯一的骨血……

    不过红沫,云昭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,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,不是的,她再是坚强勇敢,却也抵不过那些疯子,疯了,他们已经疯了……”肖红沫急的有些语无伦次。

    越衡坐直了身子,微微探身道:“红沫,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?”

    “别问,别问了越衡,今天我约你来就是为了和你说,你们快些离开京城。

    离的远远的,远离这个是非之地,最好,哪管是隐姓埋名也好,都不要再来楚京……”肖红沫满是急切。

    越衡见肖红沫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住了一般,他不由安抚道:“红沫,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和我说,我们一起想办法……”

    肖红沫情绪越加激动,“你不相信我?我能有什么苦衷?难道你舍不下这些荣华富贵?”

    这话就有些过了,越衡刚要开口,肖红沫却腾的一下站起身,抬手竖起手指。

    越衡不由倾听,竟隐约听到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而来。

    肖红沫眼神霎时慌乱起来。

    二话不说,果断的拉起越衡,不容分说的将他推到了不远处的柜子处。

    拉开柜门,循着记忆,伸手进去,片刻间,柜子后面出现了一道暗门。

    她不容分说的将越衡推了进去,连一句话都没说,便关好了柜子。

    就在她刚刚坐回到椅子里的时候,房门倏然被人拉开。

    秦昊邈出现在了门口,双眼阴鸷而犀利的在房里扫视了一圈:“夫人为何会在这里?”

    肖红沫只觉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般,双手紧紧地捏着领口,身子慢慢弓起,满脸都是痛苦之色。

    秦昊邈冷漠的走了进来,“夫人回答我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在这个布满了老旧味道的房间里,像是来自地府里的鬼。

    一股来自灵魂的恐惧席卷着肖红沫,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颤栗了下,稳了稳心神,恢复到了平时的冷淡模样,“就是来看看,看看我儿时的地方……”

    秦昊邈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过每个一目了然的角落,最后目光停在那个衣柜处,“哦?”

    他拉长了音,随即快步走过去。

    肖红沫见此,顿时心高高被提起,手心里冒出了汗。

    秦昊邈到了衣柜前,以猝不及防的方式拉开……

    里面空荡荡的……

    秦昊邈的双眼眯了眯,转过身的时候,眼神阴鸷,“那夫人为何要甩掉身边跟着的人?”

    肖红沫见越衡已然不在,此时也镇定了下来,登时怒声道:“秦昊邈,你是在审问我吗?我是你的囚犯吗?”

    秦昊邈眼神变幻了瞬,随即一改神情的走上前,手搭在她的肩头上,声音温和,“红沫,你太敏感了,我是关心你紧张你,你难道感觉不到吗?我们才回来,我是担心你的安危……”

    肖红沫倏然推开秦昊邈,站起身冷冷的道:“秦昊邈,说白了,你我各取所需罢了,我不是你的傀儡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快步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留下的秦昊邈望着肖红沫的背影,满目都是阴沉。

    这时,一名下颌留了一撮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“主人,属下怀疑王母似乎知道了什么,您不得不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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